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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五章  (第4/4页)
娉婷在哪里?    楚北捷麻木地转过脸,看向那具孤零零的棺木。    “她已经到了山脚,却遇上狼群,只差一点,”则尹沉声道:“就只差最后一段路…”    阳凤渐渐冷静下来,用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楚北捷,凄声道:“她是来找我的,我知道她会来找我。她戴着我送给她的夜光玉钗,攀过了松森山脉,千里迢迢的来找我。我为什么不早点派人下山?为什么?为什么…”伏在则尹肩头,双肩止不住剧烈的颤动。    楚北捷直愣愣瞪着那棺木,完全失了魂魄。    他朝那棺木走过去,每一步都彷佛踩在云朵上面,软绵绵的,没一点实在的感觉。    一切宛如在梦中,棺木一会近在眼前,一会又似乎到了很远的地方。短短几步路,他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走完。    他终于摸到棺木,森冷的寒气从那散发出来,延着指尖蔓延到心脏,让这天下闻名的镇北王生生打个冷颤。    “娉婷,你在这里…”他用最温柔的声音,轻轻对着深黑的棺木道。    他要打开棺木,拥抱他的爱妻,他的王妃,他的白娉婷。    但当十指扣住弊盖,一向神勇的镇北王,竟找不到一点力气。满是剑茧的手颤抖着,楚北捷费尽努力,无法让颤抖停止一刻。    “她遇上了狼群,只剩下衣裳,还有…”则尹的拳头紧了紧,低声道:“还有几根骨头。”    字字重若千金,沉沉砸在楚北捷心上,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躯,楚北捷颓然跪到。    弊木又冷又硬,楚北捷小心翼翼地摩娑着。    娉婷不是这样的。她娇小、玲珑,在雪天里,脸颊会红出一抹淡淡的云彩,喜欢看雪夜中的星星,却又像猫儿一样,常常寻找温暖宽阔的胸膛,惬意地依进去。    “娉婷…”他伸开双臂,竭尽所能地拥抱。    他来晚了,晚得太厉害。    他应该初六那天赶回来,用他的臂膀,紧紧拥抱倚门等候的娉婷。他应该拥抱着她,不让任何事伤害她,让所有的危险远离她,让她微笑着,在暖暖的冬日下懒洋洋地看书,小睡,让她自由自在,无忧无虑地孕育他们的孩子。    “嫁给我。”    “为什么?”    “你善琴,能歌,兰心,巧手。跟那些女人比,我宁愿娶你。”    “我…”    “我们对月起誓,永不相负。”    不相负?    永不相负,在哪里?    “你活,我自然活着。你死,我也只能陪你死啦。”    她的一笑一颦,就在空气中,在花香中。    无所不在。    “王爷是要去打仗吗?”    “王爷不必向娉婷解释。现在娉婷的心中,除了王爷之外,不想再有任何牵挂。”    “娉婷孤零零地过了自己的生辰,王爷生辰那日,我们可以在一起吗?”    他没有做到,他负了她。    让她踏着一地心碎,在利刃的寒光下,登上了远去的马车。    让她流落在云常,怀着他的骨rou,穿越雪山,吃尽人间苦楚。    让她被围绕的狼群,一片一片撕下血rou,咬断筋骨。    “不!”楚北捷狂声长啸,啸声止后,毅然拔剑。    震慑天下的镇北王的宝剑,被他狠狠摔在地上,剑刀和地砖铿锵交碰,激起一瞬火花。    楚北捷缓缓转头,看向阳凤:“是我负了她,你动手吧。”不再多言,仰头闭目。    阳凤沉默了一会,挣脱则尹的怀抱,捡起地上的宝剑。宝剑很重,她要双手才能握紧,就算用了双手,仍颤得厉害。    剑刃指着楚北捷的喉头,只要轻轻一划,这当世名将,各国君王欲除之而后快的镇北王,就要从这世上消失了。    滴答。    滴答…    灵堂中寂静无声,只有阳凤的眼泪,大颗大颗,流淌不尽似的滴在地上。    她刚刚那般地恨这个男人,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。此刻持剑抵在他的喉头,她却居然在颤抖。    娉婷,娉婷,让你伤心哭泣,让你绝望心碎的楚北捷,就在我的剑下。    他是否,也曾让你幸福地微笑过?    “茫茫天下,你能去哪?”    “我要回家。”    “回家!”    “有人,在等我。”娉婷淡淡一笑,眼中闪过柔情和憧憬,悠然举手,掠平鬓旁被风吹乱的发丝。    阳凤清楚记得,娉婷站在窗前,她远眺的方向,是东林,镇北王的所在。    紧握着剑的手越颤越剧,交缠的指渐渐松开。宝剑“匡当”一声,跌落在阳凤脚旁。    楚北捷诧异地睁开眼睛。    阳凤冷冷看着他:“我不会让你去黄泉打搅娉婷。她不想见到你。”她痴痴说着,伸手抚摩着棺盖,细声道:“娉婷,我知道,你累了。休息吧,从此以后,再不要为谁伤心啦。”    楚北捷凝视着棺木,心若死灰。    那里面,静静躺着他心爱的女人,他的王妃,他孩子的母亲,他生前或死后,都没有面目相对的娉婷。    不错,他害死了她。    娉婷永远不会原谅他,无论在人间或黄泉。    死,他无颜央求她的原谅;生,他无颜索取她的尸骨。    他倾心相求的绝代佳人,被他亲手葬送。    “你说得对…”楚北捷眼中空空洞洞,泥塑似的,缓缓从地上站起来:“你说得对…”他不舍地瞅着那具棺木,却再没有勇气用颤抖的双手触碰它一下。    他有什么资格碰它?    楚北捷转身,他的眼里看不见什么,没有阳凤,没有则尹,也没有路。    他忘了宝剑,忘了一切,走出大门,怔怔地看着前方,朝山林深处走去。在门口低头吃着干草的骏马嘶叫一声,小跑着跟在楚北捷背后。    它不明白,为什么主人进了一个屋子,出来后已经失去了灵魂。    则尹的手下看着这一人一马远去,低声问:“上将军,此人是我北漠大敌,我们要不要趁机将他…”    则尹凝视着楚北捷的背影,摇头叹道:“他不再是任何人的大敌。”    赫赫威名的镇北王,已经死了。    他的心,已经死了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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